斑看见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,可能是看不清东西的缘故,春野樱变得比平时更慌乱,呼吸也急促得厉害。她的手无意识地向空气摸索,斑握住了它。
“樱,冷静点。”斑的声音沉稳,心中却又什么在下坠。如同跳伞时若是忽略风声,有一段时间甚至不觉得离地面的高度变了多少。
但那的确是在下坠。
樱的手指冰凉,有了一个支点,她的意识缓缓恢复了。“……抱歉,我有点晕了。斑,我们快走吧!”说着她就朝电梯方向走去,脚步比斑还要快。
好消息是,在他们快到医院的时候,火核已经发消息告诉他们泉奈脱离了危险。但是因为外伤严重,可能要卧床一阵。得到消息后两人俱是松了口气,可脸上心上仍是沉重的。
当樱见到缠了好多绷带的泉奈时,眼泪忽地下来了。她小步跑到病床前,在泪水的模糊下,仪表上的图案全变作了绚丽的光斑。
这是她第一次站在患者亲友的立场,身体里医生的那部分提醒着她不能冲动,而另一部分则极度不安,疯狂地想要触摸到泉奈,亲自确认他的死活。
斑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,宽厚的手掌攥成拳头。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,樱也曾因为这点而犹豫,但最终决定继续这么做下去的也是他。看见唯一的弟弟各项体征都很虚弱得样子,斑难得产生了悔恨之情。当然,相比悔恨,更多的是自责和愤恨。
“请家属到外面等候吧,病人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。”护士温声提醒。斑点点头,和樱离开了病房。
VIP区一向是安静的,两人颓然坐在长椅上。天色渐晚,走廊里呈现出一种绛蓝色,不多时,灯就亮了。白色的光如同升起的太阳,让二人都清醒了些。
“泉奈会好的。”斑安慰樱,樱点头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转过来,眼里还有些发红。
斑胸口闷闷的,不愉快的感觉梗在肺腑,很像性()事后的悲戚感。泉奈曾经解释过,这是肾上腺素骤然上升又骤然下降的结果。恐怕这次也是类似吧?
斑发现自己竟然隐隐嫉妒了泉奈,嫉妒他的受伤。男人的受伤总会激起女人的同情心,一个女人的同情心是对她多好都比拟不了的。斑觉得樱被猛然抢走了,在他对樱的感情最强烈的时候。樱被拽得太猛,斑甚至觉得自己在瞬间就输掉了,出局了。
他还有很多话能说,“孩子不会没有父亲的”“只要我和泉奈有一个在,樱就不必担心”。然而看樱的表情,他觉得没必要说了。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樱缓过劲后问。
“火核说是遇到了黑道袭击。是晓组。”斑道。
“晓?那不是你们合作的那个……?”
“混进了奸细,有个叫宇智波止水的。他在暗中渗透了好多个干部,受什么人指使,他们想直接拔掉本家的头目。”
“宇智波鼬?”
“虽然没有证据,但应该是他。”斑眯起眼。他愈发喜欢拥有冷静分析力的樱了。
樱深深吸气。
“我觉得我们不能继续这么被动下去。”她说。
“那你有什么计划吗?”
“我们需要证据。”
这天晚上,樱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电子邮件。发件人是……日向日差。
不是他的秘书或者团队发来的,而是日向日差本人发送的。邀她明日来府上一见。
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樱把手机屏转向斑。
“你可以去试试看。”斑说。
“不会是陷阱?”
“你认为呢?”
“我觉得应该不是。毕竟……死的可是他唯一的儿子。”樱分析道。
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前往日向分家的宅邸。在等级森严的日向家,能拥有赶超宗家的财力权力的只有这一个。整个建筑是西洋式的,据说曾是某个华族的旧居。进到院子里后,樱发现到处都没有人。当她来到大门,按下门铃,日向日差亲自遥控开了门。
春野樱在电视上见过日向日差,是个略显谦卑的中年人。私下里的他没有穿笔挺的西装,而是换上了件半旧的羽衣,老化泛黄的皮肤暴露出来,更是和一个遭受丧子之痛的中年男人无二了。
“是春野医生吧,请坐。”到了会客室,正在窗前远眺的日差转了过来。
房间里的装饰老气横秋,到处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,带有繁复花纹的家具,墙纸是深绿色的,印着纠缠的花藤。
“很荣幸见到您,首相大人。”樱彬彬有礼地说。
“宇智波先生没和您一起来吗?”日差问。
“斑的话在车里。”樱微笑,“他说这件事我自己来问就可以了。”
日差明了地点头,自己也坐到了沙发上。
“通过一些渠道,我得知了您的事。您似乎对宁次的事十分上心。我很感谢您。”日差说,他日向一族的眼里流露出悲哀的神色。
“不必这么说……”
“无论什么缘由,至少有人记得这件事,再一次提起这件事。我已经很高兴了。”他的语速很慢,不知是不是回忆过去的缘故。不等樱回答,日向日差就继续往下说了。“那一年,我还只是个普通的议员,本家很器重我,说会尽全力让我成为党魁,成为首相。但老实说,相比于我能获得什么成就,我更寄希望于宁次,毕竟那孩子是个天才,野心也很大……”
“有一天他告诉我说,他要和雏田大小姐结婚。因为我的哥哥是个古板的人,他不会让女儿继承家业的,一定会在族里招一个女婿。宁次说,与其是别人,不如让他去。”
“当时我是反对的。毕竟宁次有一个交了数年的女友,我觉得他能就这样摆脱家族束缚,去创一片天地也很好。我完全没想到他想要夺取宗家的权力。我也是个古板的人,竟然第一感觉是他太不敬了……但我深藏已久的阴暗被宁次勾了出来,我支持了他。”
“再之后的事,春野医生应该有所耳闻。宁次出了车祸。”
“那天我本来按照计划,去见哥哥。宁次一直要表现出和雏田大小姐交往的姿态,他们来到本家宅后,我会和宁次一起劝说哥哥,让宁次入赘。但没想到会在路上出这么严重的事故。”
樱静静地眨了两下眼睛。午后的阳光很明亮,会客室里暖洋洋的,听得到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。
“哥哥因为雏田大小姐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大发雷霆,我和宁次都不得不跪下认错。”说到下跪时,日差竟然没有一点颤动,“之后宁次就说,无论如何他都愿意和雏田结婚。哥哥便恶狠狠地说她会把家产留给花火小姐。宁次很吃一惊,然而还是说他是喜欢雏田大小姐的。”
“然而没想到的是,哥哥愿意松口了,但只半年之后,突然有一天,宁次开始头晕目眩。他偷偷去找千手扉间,扉间大人一直没有给出诊断结果。宁次回来后也什么都没说,三个月后就很平静地死去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,日向日差的眼眶湿润了。
“春野医生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找你过来吧?”樱点头。“在宁次刚去找千手扉间大人的时候,我去了趟宗家。没想到,我见到雏田大小姐和波风鸣人在卧室里相谈甚欢。”
“大小姐看到我时明显有一丝不快。我找了个由头把她支开,问波风鸣人为什么会在这里。”
日向日差看向樱,忽然灼灼有神起来,那目光让樱感到刺痛。
“波风鸣人说,因为雏田大小姐救了他,他很感谢。我又问她怎样救了他。鸣人说……他当时就在宁次和雏田的后车座下面。”
回医院的路上,樱一直在沉思。斑开着车,不敢打扰她。结果这一路,樱真的什么都没说,这让斑稍微有些郁闷。
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每天都会到医院去。斑有时有事要处理会不在,樱则认真思考着众多线索中的联系。
泉奈安静地睡着。他的脸没受到任何伤害,缺少血色的惨白反倒让他拥有了种超脱人世的美来,像是三岛由纪夫笔下的少年。樱望着这张脸,不知该做如何想象。
她看到泉奈受伤时,心里猛然一慌。樱从来没想到会这样,只是短短数日没见,竟险些见不到了。这种惶恐变作了怜惜,过去和泉奈一起的所有美好都涌进脑海,进而支配了她,让她觉得要多陪陪泉奈。
泉奈的少年感让他显得更为易碎,像云,像烟。像美术生描绘的静物,玻璃水罐中插着枯萎了一半的鲜花。
她面对泉奈时近乎是难以自控的,陷于昏睡的泉奈把她的心牵绕着,不断把她拉进。
也许我还是喜欢他的吧。樱想。原来我果然还是喜欢着他的。
泉奈的羽睫轻轻翕动,这让樱有了去亲吻他眼睑的冲动。她靠得愈发的近了,泉奈插着输氧管的鼻子呼出浅浅的气息。
当她就要下定决心亲吻了,男人睁开了眼睛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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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写的真是挤牙膏啊……读着有没有颗粒感啊_(:з」∠)_本来这章泉奈是醒着的,但是想到重伤哪有那么容易醒,又想到争分夺秒的时候不应该跳过就变成这样了_(:з」∠)_